鈴木俊一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誰又知道他真正的內心，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。最初他想拿到反電磁脈沖的圖紙，也不過是為了跟w組織交換條件，然后他帶著秦九遠走高飛。

    可是現在，他還可能實現他最初的目的嗎？

    沒有秦九，他十多年來所做的一切，又是為了什么？

    他突然笑了起來，仰頭狂笑，笑得不可遏制，到最后笑聲逐漸凄愴。

    其實這個時候，左辰夜有機會上前奪下鈴木俊一手中的槍，但是他并沒有這樣做，因為他感覺到，鈴木俊一和他們的想象中，可能有所不同。

    笑聲止住，鈴木俊一深深注視著秦九，哪怕秦九此刻背對著他，他依舊沒有移開視線。

    他逐字逐句問道，“秦九，拿到圖紙，我們還能一起走嗎？”

    秦九將胃里的膽汁都吐了出來，終于舒服了許多，她輕輕擦拭唇角，站起來轉身。雖然吸入迷霧，此刻的她全身無力，不是鈴木俊一的對手。

    但是她灼灼的目光，用一種前所未有真誠的眼神看向他。

    她輕輕開口，喚回他從前的名字，“池俊一，還記得我們小時候。你總是把好吃的留給我，保育院里難得有肉吃，你總是把自己的紅燒肉夾給我。有時候我半夜餓了，你會跑到廚房去給我偷饅頭，還曾經被阿姨發現過，被院長罰了關禁閉。你會把攢了一年的零花錢，到過年的時候，給我買煙花。雖然煙花很小，但我永遠都記得那七彩斑斕綻放的顏色，在天空中綻放，在我心里這就是最美的。我們一起看過煙花，一起看過星星，天冷的時候一起抱團取暖。我心里明白，一直是你溫暖了我。我生來性子野，容易得罪人，也少不了被人欺負。有一回，我被一個大男孩欺負。后來過了幾天，我發現他少了一顆牙，從此之后再也不敢招惹我。我明白，肯定是你去教訓了他。我們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，一直到我們長大成人。你一直克制著自己，我知道你在等我長大。如果沒有發生蕭鎮的事情，我也以為，我們將來會一直這樣走下去。”

    秦九難得說這么多話，這是蕭千羽第一次聽秦九完整的講述過去的事情，當著左辰夜和飛哥的面，娓娓闡述。

    “池俊一，我知道你喜歡我。我并不傻，小時候不懂事，我喜歡打抱不平，在外面惹了很多禍，都是你替我善后。你說過，你比我早一年成年。你可以獨立出去賺錢，你說我腦子聰明，是讀書的料。你可以供我讀書，你還說你會去當拳擊教練，做很多兼職。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。那時候，我也這么認為。”

    “我承認。整件事情都是因為我的錯。我不小心招惹了蕭鎮，惹禍上身。我被蕭鎮折磨了很久，是他磨平了我身上所有的銳角，讓我清楚的知道，這個世界上，不是所有的人，都會真心護著我，在我絕望的時候，是你終于出現，你捅了蕭鎮一刀，解救了我。你可能不知道，在那個時候，我把你當做心中最后的一抹光。我感激你，我不只是感激，我也想過，用一生來報答你，我甚至想過今后絕對不再輕易惹禍，絕不再拖累你。”

    秦九頓一頓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，“故意殺人罪，當時你滿十八歲。你被判了整整十年。我不滿十八歲，我是從犯，所以被判了緩刑。雖然蕭鎮罪不可赦，死不足惜，但是殺人犯法，這是法律，沒法改變，我們只能認了。那時候，我告訴我自己，十年而已，我會等你，等你出獄的那天，我們再一起打拼，過我們一開始約定好的生活。十年，如果你沒有接受千代美紀子的條件，如今也出獄了。十年雖然很久，但是對于我們整個一生來說，并不算長。我可以等你，畢竟名正言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呢？池俊一，我做夢都沒有想到，你會投靠w組織，為他們賣命。你為了自由，將靈魂賣給了魔鬼。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，昧著良心做的那些事，手上沾染的鮮血，這些年你真的沒有后悔過嗎？拋棄了國家，改了自己的姓氏，我不信你不后悔。我了解你，你的內心一直都是善良的人。”

    聽到這里，鈴木俊一臉頰不住地抽搐著，薄唇上下顫抖。長發在山野風中獵獵飛揚，褪去暗黑邪惡的氣質，他仍舊是當年那個斯斯文文的陽光少年。

    秦九仰起頭，望著鈴木俊一的眼神更加痛心，“你說你不放心我一個人待在外面，你說你越獄，只是想保護我，你說你沒有做錯什么。是的。你沒有錯，錯都在我。池俊一，你只是失去了你自己的初心。讓我們兩個人走到了對立面。w組織和龍家，和蕭家，還有軍閥，都有很深的過節。你心里清楚，w組織總有一天會徹底覆滅。所以，其實你心里早也有了打算。你想拿到圖紙，和w組織了斷，跟我遠走高飛。”

    當秦九說到這里，蕭千羽突然緊張起來，他伸出一手，想要碰觸秦九，卻遲疑不敢上前。他害怕了，他不知道秦九和鈴木俊一之間曾經有著這樣深厚的感情。比起他和秦九若即若離相處了四年，秦九和鈴木俊一之間青梅竹馬，共度患難的情誼，似乎顯得更難能可貴。那他算什么？秦九失去池俊一之后，尋找的身體慰藉嗎？畢竟她從未說過愛他。鈴木俊一曾經反問過他，秦九說過愛他嗎？事實上，并沒有。

    剛才秦九甚至想帶著孩子一起跟蕭鎮同歸于盡，孩子對她來說又意味著什么？

    她說，讓他當作從未認識過她。這句話，深深刺痛了他的心。在他的生命里刻下了永久的烙印，卻要讓他當做什么都未發生，怎么可能？

    他還能留住秦九嗎？他突然沒了把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