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三零针 加注-《天衣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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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子艳和高眉娘从来就没有师徒名分,虽然高眉娘也未藏私,但有几次曾让梁惠师指点她针法,因此梁惠师对她来说也有授业之实,那些个场面早被陈子艳尘封在记忆深处,直到这时才爆发了开来。

    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与梁惠师永远不对付的原因了——她一直以看不起梁惠师的姿态示人,其实……

    其实……

    其实是掩盖着内心不肯承认自己不但不如高、而且也不如梁的事实啊!

    炸裂了的心态让她的眼神都空洞了,好在她毕竟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,这刺绣都几乎变成了本能,虽在迷离之间,手上却还是继续穿针引线,只是速度已经慢了很多,甚至还不如单手绣时顺畅了。

    李源师旁观者清,见状微微摇头,知道陈家这位大小姐比起高、梁来不但是针法不及,就是心志也是远远不如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快香即将燃尽,而双方竟也都赶在结针了!康祥那边早绣好了七十万,竟然在赶一幅美人趣(也就是二十万,十字门中最小,绣的是水浒人物中的扈三娘,马吊牌中唯一的女性人物,所以叫美人趣)。

    “好快!真的好快!”

    在快香燃尽之时,高眉娘顺利结针,林小云将绣抛了上去,与此同时梁惠师一手拍开了陈子艳僵尸般的手,快到出现残影地帮她完成了最后几步。

    林叔夜轻叹了一声,打出了“一枝花”,知道这一轮终究是输了。

    陈老夫人也在轻叹,她虽然坐得高,但观众的风言风语还是有几句飞到了她耳里,她知道今天之后,陈子艳在众人心目中“尚衣”的地位怕将要动摇了。不过在铜锣停震之前,她还是顺利打出了“尊空文”——这样一张本该一柱半香才能完成的复杂牌绣,竟在梁惠师陈子艳的惊人绝技中提前完工,而且两人真正爆发还只是在后半段。

    黄谋和莫庄主各自赞叹,也次序灭牌。

    东风位“尊空文”上桌。

    “赢了!”秦德威连连点头,赞道:“茂源这位……叫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梁太元忙道:“梁惠师。”

    “哦,梁师傅!好!好本事啊!这针法,犹在陈师傅之上啊!这一轮茂源赢得漂亮。”

    霍绾儿在珠帘屏风之后也只能应和,茂源的这一轮是与凰浦硬杠赢下的,中间不涉任何机巧阴谋,的确是赢得漂亮,众人有目共睹,这种靠实力拿下来的胜利谁都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自此之后,凰浦就像被抽掉了魂儿一般,连续八轮再没有一张牌上桌,就连高眉娘的情绪似乎都产生了波动,眼神迷离似乎在睡觉一般,动作也都慢了下来。李绣奴受高眉娘影响,发挥得也不好,只有林小云越挫越勇,有几次高眉娘来不及施发号令还是他在主持大局,但终究独木难支——何况他的功力终究不能跟高、梁相比,八轮牌斗下来,凰浦竟是一败涂地!

    若说昨日下午凰浦在劣势之中还能尽量抵抗,今天被梁惠师两轮阻击之后便是分寸大乱了,倒数第二轮竟被算计成功,由得康祥的美人趣上了桌。

    趣是特殊牌面,黄谋打出了美人趣,康祥便多赢了二注。这一来,差距就拉得更开了。

    等到下午,凰浦再收拾心情,没再让三闲家趣牌上桌,不过也仍然避免不了赤脚的败局。不过奇怪的是,占尽上风的闲家里,康祥也出现了赤脚——却是泰奇莫庄主向陈、黄提了要求,免得闲家之中只有泰奇出过赤脚,为绣行所笑,陈老夫人自然好言相劝,黄谋盘算了一番也答应了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,黄谋派人悄悄来传话,暗示林叔夜去向秦德威低头,黄谋的意思是,既然败局难以避免,不如趁此机会修复与秦太监的关系,毕竟斗绣胜负只在一时,生意却要长做的,而生意要想长做,就得跟各方妥协。

    然而林叔夜想了想,却对来人说:“二哥的好意心领了,不过却有另外一件事情,要请二哥帮忙。”

    第三日仍然是晴天,而且艳阳高照。

    比起昨日,今日来的人就更多了。观众们无不想看凰浦能否出奇制胜,不料一个上午下来,却只是重复着昨日的失败,而且毫无看点——连众人给予厚望的高眉娘也好像在梦游一般。

    “戴面罩那个真有那么厉害?看不出来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在海上斗绣所向无敌的绣娘?”

    “其实昨日也还挺厉害的,双手绣快得离谱,但今日仿佛全程在睡觉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定是昨日心志被茂源的梁惠师给击垮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来,梁惠师不但比陈子艳厉害,难道比这个高眉娘也厉害?”

    “听说梁惠师是高眉娘的徒弟啊。”

    “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?”

    八轮斗绣之后,林叔夜透过孔洞观察自家绣娘的情况:高眉娘依旧浑噩,林小云奋力支撑,李绣奴尽量配合,但忙中出错,两人竟然好几次扎中了手指头!

    林叔夜叹了口气,隔空对陈老夫人道:“祖母,这一场斗绣我们没机会赢了,不知道祖母是否能给孙儿留一点体面?”

    众人没想到一向倔强的林叔夜竟然在这当口示弱。

    陈老夫人也有些意外,但想想自凰浦崛起以来茂源连连出事,孙子更是疯病交加,这一切全都是拜林叔夜与高眉娘所赐!登时脸色如铁:“体面?体面是要自己给自己的!”

    林叔夜黯然道:“这么说来,祖母是定不肯饶了。”

    黄谋心道:“三弟的脾性,这一轮示弱之后,莫非就要出奇招?”登时警惕了起来。

    不料林叔夜却将手中一块空白绣地都扔了出来,道:“这一局,我们认输。”

    众人皆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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